被嫁接的政府責任
播下的是龍種,收獲的是跳虱,新《勞動合同法》給無數勞動者帶來歡欣鼓舞,為什么卻讓大規模的清理老員工浪潮在企業中蔓延?
在政府、企業與工會之間,中國何時才有自己的“社會合約”?
被嫁接的政府責任
阿根廷新當選的總統克里斯蒂娜,在面對包括經濟過熱、通貨膨脹嚴重和能源短缺等諸多挑戰時,承諾進行幾大領域的社會變革。
阿根廷主要工會的領導人計劃在明年提出增加工資20%的要求。克里斯蒂娜的對策是在企業、政府和工會之間制訂一份“社會合約”。在此合約中,政府、企業、工會都作出一定的努力和讓步,以提高國民收入,緩沖通貨膨脹的壓力,抑制社會動蕩。
而近期華為“辭職門”事件,在某種意義上正是隱射了中國“社會合約”的缺失。
在“辭職門”事件中,華為7000名資深員工集體“自愿”辭職,然后重新與華為簽訂勞動合同,受到了廣泛的批評。外界普遍認為,華為此舉是為了規避新的勞動法。2008年1月1日即將實施的新《勞動合同法》規定,如勞動者在用人單位“連續工作滿十年”,“勞動者提出或者同意續訂、訂立勞動合同的,除勞動者提出訂立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外,應當訂立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”。
從表面上看,新《勞動合同法》應該給無數的勞動者帶來歡欣鼓舞,為什么帶來的卻是如此的結果?
播下的是龍種,收獲的是跳虱。
其根本原因,就在于中國缺少一種類似的“社會合約”。在中國,企業員工的收入與保障,都落在企業身上,而企業作為一個追求利潤的實體,其承載能力有限。假如十年之后,一個企業利潤下滑,或者是出現動蕩,它又何以承載員工個人乃至家庭養家糊口的重負?
而在一些福利型國家,公民社會保障的途徑則廣泛得多。在北歐一些國家,公民失業之后領取的救濟金,能夠維持其基本的生活開支,甚至是照樣活得很滋潤。瑞典更是實行“從搖籃到墳墓”的社會福利制度,瑞典中央政府用于公共社會保障的支出占財政支出的比重達50%,用于社會保障的支出是國民生產總值的60%。縱使是在以競爭聞名的美國,由美國社會保障署、勞工部、人類健康與社會服務部聯合提供的各種全民性保險和福利補助,也足以分擔公民的大部分社會保障,而其中,很多項目都是政府出資。失業保險等則由政府與企業協商,共同出資。
而在中國,各種本應由政府承擔的責任,最后都轉移到企業身上,員工的各項保險,特別是民營企業的員工,保險都是由員工個人和企業分擔,看不見政府的影子。更為惡劣的是,少得可憐的社保基金,還常常被各級政府挪用。
政府責任的缺失,使企業陷于尷尬的境地。很多企業并非不想承擔社會責任,而是本來由多方承擔的責任,現在全部壓在企業一頭。為自保計,企業只好退避三舍,想方設法規避過于沉重的責任。
在本次華為“辭職門”中,政府責任的缺失,是華為選擇規避責任的深層原因,對于未來的恐懼,對于無限責任的不確定性,才使華為出此下策。在此事情上,似乎不能一味苛責華為,作為企業,華為在中國企業中已經是足夠優秀了。
建立類似的“社會合約”,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。目前,中國政府也已經有比以前更有能力建立這樣一個系統。自2003年以來,中國政府收入每年都超收5000億元以上,去年更是收入突破3萬億元大關,超收7000億元之巨。據說有關部門正為如此多的錢怎么花發愁,何不將部分收入投入到建立全民保障體系上,增進全社會的福利?
愷撒的當歸愷撒,上帝的當歸上帝。
建立由政府、企業以及其他社會性組織共同參與的“社會合約”,而非將所有責任全部轉移到企業身上,才可能結出真正的善果。否則,所謂“好意”,最終不過是張口頭支票,甚至,事實與此相反,企業迫于對于重負的恐懼,索性一逃到底,最終所有人都不負責,受害的還是廣大的企業員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