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聚焦“越南金融危機”]直擊越南經濟動蕩下的服裝行業
大部分中國人的越南想象構建在電影和小說中——陳英雄的電影和瑪格麗特的小說。如果是這樣,當你興沖沖地飛到胡志明市,尋找傳說中的“西貢”,不免要失望。懷揣200元人民幣一周內往死里花也花不掉,這個更具現實感的越南想象,到了越南后也在現實面前更像是笑話,或許連打個TAX都不夠。
同樣,如果帶著金融危機的想象進入越南,也會失望。盡管胡志明的股市從去年最高的1170點跌到400點以下、越南盾不斷貶值、貿易逆差驚人,但你看不出這個國家有經濟崩潰的蹤跡。胡志明市LV、GUCCI的專賣店里,身穿華裳的貴賓依舊川流不息,臉上罕見愁容。
因此,不少中國同行去了越南后,回到國內時很大聲地告訴別人:越南無危機。
觀光客無法體察到這個國家的全部,他們只能看到舞照跳,馬照跑。河內的酒店還有賭場,賭場邊食肆凌晨2點還人聲鼎沸。但這一切都只是表象。
■只有很少的越南人意識到“糟糕”
在越南高企的通脹率成分中,糧食價格是第一推手。散裝大米漲幅在50%左右,原來是每千克7000越盾,現在市價已到1萬越盾4元人民幣。漲價后的越南米價,基本與上海米價持平。
中等收入以上者其實并不太關注米價,米價再漲,一個月也花不了多少錢。只有低收入者才會覺得米價漲得驚心動魄。4月,越南各地有傳言鬧糧荒,引起了大米搶購,米商趁機將米價哄抬一倍,但恐慌的人們照樣買。現在,謠言平息,米價也回歸了正常的漲幅。
越盾貶值也很厲害。在市中心的一處外幣兌換點,以1:2600的比例用人民幣換來了將近100萬越盾——一大疊粉紅色的錢幣,面值50000一張。而在十幾天前,還只能以1:2300換來越幣,再后來1:2400也換過。
外幣兌換點門外不遠,就有五星酒店、LV和GUCCI的專賣店以及蘭博基尼跑車,欲望都市胡志明市照常繼續自己的生活節奏。當然,更顯眼的是蝗蟲一樣的摩托車大軍在馬達轟鳴中“掃蕩”而過,塞滿狹窄的路面。越南可以說是騎在摩托車上的國家,一個越南人沒有摩托車就好像一個中國人沒有自行車。一個個路口,摩托車大軍彼此穿插而過,險情不斷就是不發生交通事故。
胡志明市如此,首都河內亦是。在河內巧遇的中央電視臺駐東南亞記者張莉也沒覺察出什么異常,她無數次來越南,這次街面上老百姓的精神狀態平靜如常。
但是經濟學家丁文恩的精神狀態有些異常。越南中央經濟管理研究院院長丁文恩是越南政府的智庫成員之一,長期從事宏觀經濟和中國改革開放研究。他說,這些天他疲于應付中國記者,一撥又一撥的記者等著他。中國媒體對于越南的高度關注著實淹沒了這位越南政府的智庫專家。一年前,丁文恩還堅決否認越南存在經濟過熱,而現在他已經改口認為越南經濟形勢糟糕。
只有很少的越南人意識到“糟糕”,他們甚少關注國家的宏觀經濟,糧食價格的上漲對貧困人口有較大影響,但改變不了城市里的中產階級的生活節奏。酒吧門口紛紛打出“EURO 2008”的歐洲杯廣告。6月13日晚上11點,年輕人在酒吧里為意大利隊尖叫,但是勇敢的意大利人最終沒能贏更勇敢的羅馬尼亞人。
在從胡志明市去河內的路上,遇到了老陳,他四年前懷揣著200萬元從廣東來越南淘金,和兩個越南人合伙辦了個服裝加工廠,但他一年前關了那個廠子,據說虧得一塌糊涂。他把工廠的失敗歸咎于越南人的不講信用。
“你去了越南,一定不要把越南人說請你吃飯的話當真。”老陳說他曾經和一個越南當地人談生意,感覺都快成朋友。有天這個越南人很高興地說,晚上請老陳和幾個中國人吃飯,并且約了地方。老陳他們按時趕去,越南人還沒到,他們在附近坐著等。忽然接到電話,越南說他有事情走不開,估計要晚點來,老陳說沒關系,又繼續等。快10點,那個越南人來了,坐下來,但沒談吃飯的事,只是聊天。老陳終于忍不住了,說:還沒吃飯呢,趕緊吃飯吧。越南人很驚奇地看著他們:還沒吃飯?還以為你們已經吃了呢。越南人說,他已經吃過了。老陳說,不僅僅是吃飯,做生意也都是這樣,說好談合同的時間,他會忽然跟你說來不了。晚兩個小時來那是很正常的。
故事難辨真假。不過在胡志明市打TAX時也被狠狠地宰過,才8公里的路程,司機要了24萬越盾,相當于人民幣100元左右。
■中國服企尚未撤資
在河內和胡志明市的街頭,時裝店并不罕見,櫥窗里的一件件高檔成衣等待買主的光臨,這些都是給有錢人準備的。在胡志明市,還有一些中國服裝品牌的專賣店,比如堡獅龍。筆者走進的一家堡獅龍專賣店,嶄新的裝修與國內的店面并無二樣,店內衣服并未標產地,但是標價比中國內地便宜些,一件短袖襯衫合人民幣130元–200元,促銷活動是滿100送10塊錢的券。
衣服店更密集的地方是大市場。在城市里有多個外觀像菜市場的大市場——只有一層,頂棚很高,里面密密麻麻的攤位。這里是外國旅游者和本地市民階層的天堂,絲質的、棉質的衣服應有盡有,價格么,就要看還價能力了。
越南各地最低工資標準劃分為三檔,最高一檔“經濟區”包括河內、胡志明市這樣的大城市,最低工資是120萬越盾每月(480元人民幣),最低的“貧困區”一檔只有不到90萬越盾(360元人民幣)。工廠給工人們的工資比最低工資高不了多少,這么低的工資,河內人和胡志明市的人是不屑于做工人的。進廠做工的,都是農村的年輕人。一個年輕紡織女工的工資大概相當于人民幣每月400元。
在六月之前,越南發生了大量的罷工事件。松下1000名工人罷工要求提高工資25%,為耐克生產球鞋的一家臺灣工廠,21000名工人罷工要求漲工資10%……今年前5月越南已經發生了300多起罷工,超過去年全年。迫于無奈,越南政府部門甚至在近期出臺規定,沒有正當理由的罷工可能要向雇主賠償損失。
人力成本的提高是所有在越南企業共同面對的問題。不少企業家透露,越南的社會保障金較高,在越南投資,人力成本并不比中國內地便宜太多。而由于稍高端點人才的缺乏,可能花大價錢也難請到滿意的人。
河內現在有13個工業區,到2020年,還將新建成10個工業區。位于城郊的工業區景象和中國城市的城郊結合部并無二樣,房屋低矮、棚戶不斷、塵土飛揚。每天下午4點以后,工業區才開始熱鬧,因為工人們下班了,他們成群地涌出工廠,路邊小飯店的生意也好了起來。一個個工業區的建立是越南投資過熱的表征,也是越南重視投資的表現。中國銀行胡志明市分行行長王慶波今年6月進行了一個調查,24家在越中資企業——回答當初是沖著什么來越南的。
答案匯總上來,集中在八個方面,分別是穩定的政局、優越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海運交通、豐富的資源、較為廉價的勞動力成本、優惠的稅收政策、享受WTO優惠條件避開貿易壁壘、中國調整產業結構、向東盟其他國家發展的橋頭堡。
王慶波認為,只要這八個方面沒有發生根本性的改變,中資企業就沒有必要退出越南。而實際上,前去投資的中國紡織服裝企業,到目前為止,仍然沒有一家從越南撤資的,他們都在等待越南經濟的好轉。
不過,由于越盾的貶值,原料進口、產品在越南銷售的企業生存就較為困難了。但如果本地化程度足夠高,能在越南當地解決原料問題,或者產品出口,情況就會好很多了。
一個新問題是,越南的產業鏈尚不完善,原料本地化或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