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制造:野蠻升級
關于中國制造的最大標簽 —— 低成本優勢,在今日變得角色尷尬。但山寨機等整合創新的實踐,卻“泄露”出中國工業進步的一種可能路徑:以工序分工重新理解世界、改造產業鏈、創造新需求 ……
在2008年無情的經濟形勢下,“中國制造”突然變得角色尷尬。中國最高領導層從沒有像今年這樣,頻繁地奔赴中國制造業最發達的地區,從環渤海到長三角再到珠三角,幾乎每一個“中國制造”的標桿城市或企業,都成了他們解碼微觀經濟的病態標本。
關于中國制造的最大標簽 —— 低成本優勢,曾經是中國商品的殺手锏,但在今日,它甚至有些糟粕的意味了。一個經常被列舉的例子是芭比娃娃的流通過程。在玩具制造過程中,中國環境被破壞了,消耗了資源,勞工的利益沒有得到很好的保護,結果卻是,美國人用1美元買走這個芭比娃娃,最后在沃爾瑪以將近10美元的價格售出。其中的9美元,似乎都是品牌創造的。
我們該如何扭轉這種奇怪而低廉的分工格局呢?
韓國經驗
日本、韓國及中國臺灣,其實都曾遇到過低成本優勢的“亞洲命題”,幸運的是他們都走出來了。
特瑞達是一家生產和銷售輪滑鞋、登山鞋等戶外用品的企業,在韓國占據同類市場的半壁江山。遠在釜山的權東七是特瑞達的創始人,他借助視頻聊天工具告訴我,20年前,1988年漢城奧運會時,釜山正享受著全球產業升級帶來的積極影響,剛剛從中國臺灣手中接過“世界制鞋之都”的稱號,成為“亞洲制造”的新領軍者。在巔峰時刻,釜山曾經生產了全球70%的鞋類制品。
“企業如此眾多,產業如此集中,很容易讓人想到今天中國的溫州。”隨著利潤的日益微薄和競爭的日趨慘烈,相當數量的釜山制鞋企業在1990年代中期消失得無影無蹤。“那時相當一部分的韓國制造在國際市場就是粗制濫造的同義詞,很多韓國企業至今還有原罪感。”
“如果沒有自己的品牌,只依靠加工生產,(企業)不可能維持長久的生命力。”權東七對品牌的理解不只是貼上一個好聽的牌子,他把自己的產品分解成了不同環節:在制造上游,他成立了設計研發部門,專門為世界著名體育用品品牌公司K2的產品承擔設計外包,同時為自己的品牌積累研發資本,這就擺脫了單純依靠廉價勞動力的局面,走向產業鏈上游;在終端銷售環節,特瑞達把目標瞄準了韓國最主流的時尚賣場樂天百貨,借助后者的號召力來提升自己的品牌效應 ……
“一個制造型企業的成功絕不可能靠低廉的勞動成本來支撐,要通過制造的各個環節來提升自己的品牌價值,否則就是自掘墳墓。”權東七說這是他的“一點經驗”。
不幸的是,韓國人的痛苦記憶正在成為我們的現實。在釜山升級換代為世界著名的船舶生產基地的過程中,中國誕生了為數眾多的“鞋都”、“電器之都”、“服裝之都”等等,而當我們日益感受到韓國企業當年那種痛定思痛時,浮現在眼前的已經不是“資源浪費”、“環境破壞”以及“勞工剝削”等具體問題,還有一個國家發展的戰略難題:中國制造如何突破亞洲制造的盛衰周期?
從產業分工到工序分工
許多學者認為,各類產業可以按勞動密集型、資本密集型、知識密集型來分類。到1990年代末期,在經濟全球化的推動下,勞動密集型的產業都集中到中國等勞動力豐富的國家,而資本密集型產業則集中在發達工業國家。于是,中國產業升級的常規路徑,則應該是逐漸淘汰勞動密集型產業,轉向高科技行業和資本密集型產業。
但這種似是而非的分析不能回答本文最初提出的疑問:同樣是玩具產業,為什么中國的企業耗費資源、環境和勞動力,只能賺取微薄的1美元,而芭比娃娃的品牌擁有者卻輕松拿走9美元呢?
工序分工的說法,也許有利于澄清人們的認識。早稻田大學教授屋太一認為,從1990年代開始,世界經濟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,從產業之間的分工進入了工序分工時代,按工序把生產安排到世界各地。這就意味著,利潤的高低,與一個企業或者一個地區所從事的行業沒有必然關聯,關鍵是它在產業鏈上所處的工序位置,或者它能否重新定義產業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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